「這一句話,我會記上一輩子」
這句話,我會記上一輩子。
「做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!」我向我的弟弟怒吼,火氣紕漏無疑。雖我自知臉容猙獰,但心卻有股暖流,想不到這番話會出之我口。
那年我十二歲,成績不逮,好玩且無心向學,但對棋術頗有興趣,憑兩三小聰明在校內比賽榮獲前五。不過我仍然吊兒郎當,對任何事情沒抱什麼期望,遑論對自己有要求。
我聽聞我的叔叔是中國象棋高手,所以我假借拜師求藝之名,前往拜訪,實則想露幾手,打得他丟車失馬,一戰成名再落井下石。
但是現實總是不盡人意。我很快與叔叔碰了面,各自坐在棋盤兩端,面面相覷。「二快二慢,先下快棋,可以嗎?」我先下手為強地問道。「呵呵呵,下快棋,果然後生可畏。」叔叔緩緩說道。突然之間,叔叔按著了我正在擺棋的手,「作為一名棋手,記住一個原則:做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!」我面目無神,不置可否。「對你的棋術有要求,對你的修養有要求,對你的態度有要求!棋追求的是精湛的博弈,馬馬虎虎的話給我滾出去!」叔叔怒氣沖天的講道。當時他向初來乍到的我下馬威,時隔幾年,都依然縈繞於心。可當時我卻不放上心,一是年少無知,二是有感他是持勢凌人的老油條。
「知道啦,知道啦。」初出茅廬的我聲如幼蚊。因為一向只下野棋,在破中學拿一個小獎的我自然實力不足,最讓我愧疚的是叔叔當初送的棋書因為我懶散貪玩,如今還是佈滿灰塵。
話不多說,棋盤準備就緒,我捏起了我最得意的居中炮,隨後對上了擅長防守的雙邊馬,我們在棋盤上交手了幾十個回合。當中我因為從不看棋書,只是隨心而動,很快墜入天羅地網中,還有聽著叔叔失望而發出的嘆息聲,我很快就意識到迎來的是叔叔的破口大罵。
「想必我給你的書沒有觀摩過吧,聽你父親說你平時吊兒郎當,學習不認真,當初送你幾本書就是看你興趣濃厚,原來還是馬馬虎虎!你看你的棋!活像一副屍體,沒有靈魂。連開局居中炮的基本戰術也雜亂無章,你對自己沒有認真的要求,沒有精進自己的要求!混混沌沌!難道想整輩子也吊兒郎當嗎?你滾出去!走!」
我怔了怔,未曾被人如此訓斥,心中非常羞怯,但難得叔叔願意花時間於我,耐著怒火下棋,心中添了幾分感激。只是心裡有點難受,難以言喻,就像是犯錯後突然良心發現。叔叔那番話似有魔力,雖似意氣的空話,仔細咀嚼卻字字鏗鏘,刻骨銘心,推翻我的既有觀念,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。
對啊!難道這輩子只在這高度中浮沉?不就是丟車保卒般可笑?
「不好!忘了拿錢包!」天色暗了我才發覺遺留在叔叔家中。
我躡足走進屋中,乍看叔叔仍在研究殘局,我心中一陣寒,暗嘆不妙。叔叔在棋盤前認真思考,一瞬間,如蛟龍出海,移子十二載把敵人逼入死境!他臉上隨即露出少見的笑容,得意洋洋的,與以往的他大相徑庭。「臭小子!回來幹什麼?」叔叔說罷把棋擺回原來的殘局。招招手,意思叫我過去。「這是我與你最後的殘局,我教你反敗為勝。」他以極不屑的語氣道。這是我第一次學習最漂亮的戰術,「先炮八平三,再以雙馬為攻,以單馬換敵雙車……」「好戰術!真是精彩至極!」我情不自禁地跳出幾尺。「叔叔,真是漂亮的戰術!不愧是象棋大師,不過以您的智慧,何必還要如此辛苦去研究殘局?您精湛的開局已經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吧?」
「臭小子,做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,怎能安於現狀?只有不斷突破,才能夠成功啊!」
從此之後,我告訴自己必定要成功。我也漸漸地受到叔叔的熏陶,為自己訂立不同目標,對自己有要求。原來一句話帶來的學問能受用終生,能在我這一輩子中不斷激勵著我。
多年如光閃過,充斥著種種喜樂傷悲之事。唯一不變的是我對自己要求多一點,目標遠一點。我發奮讀書,要求自己見識廣博,不做井底之蛙,能言善辯,不只是為了應對考試。我不再混混沌沌,要求自己磨練意志,不被惰性所拖。就如孔子,能成為聖人賢士,是極高的目標和要求日夜不停地促使他更上一層樓,再配合他能廢寢忘食的意志力,聖人這稱號便成了囊中之物。這句話「做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!」成為了我的座右銘。我們的意志疲弱時總容易被自己的性情所拖累,這是人的劣根性。只有對自己要求多一點,目標遠一點,才能在生命中繪上高山流水,在平凡中點綴屬於成功的星星。
與叔叔的較量下,我增添了多份歷練,少了份稚氣。君子能自強不息,不是徒有莽氣,是恰到好處的要求,不讓自己失去推進動力,整天吊兒郎當,則朽木不可雕也!無自我要求的人,何來對目標的渴望呢?所以這句話,我會記上一輩子,對自己負責,不甘淪落!